马场伙夫做好饭后,四人就去用饭了。花朗见过了妹妹的小马驹,羡慕极了,奈何他人在外头,只能等过两年跟兄长那样去学骑马,要自己养可就不得空了。
菜品是各种做法的鱼,还有两尾沈来宝让伙夫们自己找个时间开荤。他舀了一大碗汤准备拿给秦琴,花铃瞧见问道,“来宝哥哥你不是不爱喝汤吗?”
“给你秦姐姐拿去的。”
花铃问道,“秦姐姐今天怎么这么早来?”
“不用去书院她都会早来,你总是傍晚才过来,所以还不知道这个。”
花铃立刻挪腿下地,“那我去喊秦姐姐过来一块吃。”
“小花。”沈来宝喊住她,“你秦姐姐还在忙,没空。”
“哦……”花铃欣然道,“那将鱼腩也舀了去,那儿刺少。还有这炖排骨,闻着可香了,一定好吃。”
花朗问道,“秦姐姐是谁?”
“秦姐姐以前是来宝哥哥的同窗,虽然她不太爱和我说话,可是她帮过来宝哥哥,是个好人。”
花朗打趣道,“帮过你来宝哥哥的就是好人啊?”
花铃苦思片刻,“应该是吧。”见汤水舀好,肉也盛进了碗里,她起身要去接,“我去送,去见见秦姐姐。”
三人拗不过她,就让下人端着,让她过去。
花铃从干净清爽的小屋出来,到了马场腹地就闻到马臊味,她忙回头说道,“把汤碗盖好,不要熏着了汤。”
她走得有点急,怕汤冷了会腥,想快点找到秦琴。快到马厩,正好见她掸着衣服上的干稻草出来,她欢喜喊了一声,“秦姐姐。”
秦琴一顿,远处那衣着光鲜的小姑娘踩着青青草地,快步往自己走来。
草坪之上没有盖棚子,明媚日光映照在花铃的白净红润的脸上,笑颜更是明净美好,像美玉无瑕,似玉兔生花。
相反,自己站在马棚之中,阴凉晦暗,匹匹骏马嚼咽的声音近在耳边。她手上还有稻草碎屑,衣服、鞋子到处都是。
花铃已经到她面前了,比她矮了一个脑袋的花铃笑声清脆,“秦姐姐,来宝哥哥给你舀了鱼汤,我想见见你,就跑来了。这里头还有炖肉,闻着很香。我们走吧,这儿脏。”
她拉了秦琴的手要走,不过片刻就被她挣脱了。她顿了顿,不解地看着她。秦琴笑了笑,“手脏,而且我活还没做完,等我做完了吃。”
花铃想到方才沈来宝也的确是这么说的,也不再坚持,“可是等会汤就凉了,不如等会你忙完了过来……”
话没说完,秦琴就打断了她的话,眉头轻拧,“不用了,我忙完了就吃了。”她伸手将下人端着的托盘拿过,末了又笑道,“你回去吧,你再不会去,汤可就真的凉了,你来宝哥哥和你哥哥不都在等你么?”
脸色陡然一沉又突然开朗,花铃看得心头还咯噔了一下,“……嗯,那秦姐姐你吃吧,我回去了。”
秦琴笑笑点头,看着花铃离开,又重新走入日光下,连背影都这样无忧无虑,真教人嫉妒。
等花铃走远了,她才走到马厩装粪的大桶旁,连带托盘一起倒入桶中。收手回来,她的脸色才重新平静下来。
四人一起出游了一次,已如挚友,余下半个月,除了走亲戚,都同行同游。唯有去校场时才不带上花铃,她好奇闹过两回,就带了她过去。花铃在那里坐了半晌,一会要去拿剑,一会要去拿弓箭,吓得葛嬷嬷回家就和廖氏说了。廖氏也就不准她再去,留她在家里看书绣花。
转眼已到六月下旬,花家兄弟也要准备回书院了。
花平生估摸了下日子,想必妻子很快就要找他“算账”。果不其然,到了夜里,忙了一天去准备儿子外游东西的廖氏回到屋里,一见他就怨言怪他,“好好的墨香书院你不让读,非要送到大老远的地方去,你不心疼啊?”
花平生笑笑,起身拉她过来坐下,捉了她的胳膊来捏。捏得廖氏又痒又疼,拍拍他的手,“大老粗。”
“那我轻点。”花平生力道减小,又道,“别气了,到了明年,我让他们进墨香书院。”
廖氏瞟他一眼,满眼不信。
花平生笑道,“我是说真的。”
廖氏还是不信,“天要塌了。”
“可不就是要塌了。”花平生声音已放轻,“翰林院常院士告老还乡了。”
花家远亲还是有几个在朝为官的,商人行商也多要看官府脸色,因此廖氏也多少会留意,听见这话知道是谁,可面色淡淡,“那又如何?”
“那常院士是我们明州人。知州大人听说后,亲自登门拜访,请他来墨香书院主持大局。”
廖氏这下听明白了,“你是说,他愿意来做洞主,所以你也愿意将续儿他们接回来,送到书院里去?”
花平生笑笑点头,下一刻就被妻子抱住了,声音都轻软了许多,“你可不许食言,否则我非得恨死你不可。你不说,我就不想,你一说,我就心痒了。”
“我何时骗过你?”
廖氏蓦地笑了笑,“你骗我的还少么?”
花平生努力想了想,“好像不少,可也不多。”他伸手抱了妻子要再说些话,谁想廖氏一心想着儿子年后就在这里念书了,那就不必带那么多东西了,急着去马车上指挥卸货,挪开他的手就欢喜地去外面了,看得花平生苦笑。
——嗯,应该晚一点告诉她的。
花家这边其乐融融,沈家这边还是像个冰窟窿。
将近月底,沈老爷在算铺子里的账本,沈夫人在算这个月家里下人的工钱。互不干扰,也互不说话,连下人都知道他们两人闹别扭了,乖乖站在外头等候命令,免得进去后一不小心就被火气颇大的两人抓了训斥。
院子外面有人脚步匆匆进来,到了门口敲了敲门,“老爷、夫人,桃庄的白庄主送来了封请柬。”
沈老爷抬了抬眼,没动。沈夫人说道,“拿进来吧。”
听她先开了口,沈老爷这才道,“非花期,果期也过了,这个时候鱼也不肥美,是请去吃饭不成。”
沈夫人将请柬交给他,“瞎猜,看看就知道了。”
沈老爷接来拆封,打开一瞧,顿时皱眉。他瞧了眼妻子,话到嘴边又顿住了,一会才道,“你可知道这个月来传得纷纷扬扬的桃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