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一下之后,杨震还是决定等到与郭邴勋单独相处的时候,再以实情相告。至于今后的事情,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这次被送到这里的战俘数目虽然不能说庞大,但也不是这支恶魔部队在短时间能够消化得了的。只要自己不死,总还是有希望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缝的墙,就算日军警戒的再严密,杨震相信总还是有漏洞的。只要能找到这个漏洞,想必自己逃生的希望还是有的。据杨震在后世所知,这支日军部队原来在五常县设置的细菌研究基地就是因为被他们用来作为实验对象的犯人发生了暴动并且成功越狱而被迫关闭的。
既然那些没有受过任何专业训练的人都能逃脱,那么自己这个在后世受过不少专门训练的人也能够有机会的。所以杨震坚信只要找出日军在看守上的漏洞,待自己体力恢复后的身手,出去还是有可能的。
但其他的弟兄怎么办?难道自己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拉去做细菌实验,然后再用那些以兄弟们的生命为代价培育出来的细菌去屠杀中国人?都是自己的同胞,自己就真的抛下他们不管?不行,要走便一起走。抛下所有的弟兄,就算自己能够逃的出去,可自己又有何脸面苟活在这世上?
可一想到这里杨震却是又有些犹豫了,带着所有的弟兄一起越狱,自己有那么大的能力吗?一向精明的日本人会给自己这个机会吗?望着车厢内的一张张年轻的脸,杨震陷入了沉思。
杨震此时心中浮想联翩,正努力的回忆自己在后世时参观这个恶魔部队遗址时看过的关于这支披着人的外衣,却做着连畜生都做不出来事情日军部队所有资料,以便为今后的行动做准备。
看着听完自己的话后,停下了所有动作,老实的站在车厢中一角的杨震,还以为自己的劝解他听进去了的郭邴勋摇摇头叹息一声,不在说话。他也需要节省一下体力,以缓解因车厢中人满为患引起的缺氧给他带来的眩晕。
平房火车站距离这支日军恶魔部队的直线距离并不远,甚至都没有超过一公里。虽然日军大部分押解士兵需要徒步行军,虽然车队的行进速度与单车无法相比,要慢的许多,但距离不远毕竟是不远。还没有等到杨震琢磨出一个头绪来,他们的此行的最终点,日军细菌战部队,此时的关东军防疫部的大本营到了。
到了虎穴之后,杨震的心反倒是彻底的平静了下来。思考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此时的他已经做出了最终的决定。要跑便是大家一起跑,自己绝对不能丢下所有的兄弟而独存。
虽然与这些难友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甚至还不到一天,之间也绝对称不上有什么感情。但杨震知道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他的同胞,自己绝不能坐视他们被日军拿去做细菌实验。只是究竟该怎么做,这么短的时间他一时还没有能琢磨出来。
杨震知道他们刚刚抵达,日军还不会直接将他们拉去做实验。所以杨震本来还想在仔细观察一遍这个日军魔窟的情况,以便能在不远的将来尽可能做一个详细的计划。毕竟他在后世参观的都是被日军投降时炸的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废墟,以及一些前来谢罪的原七三一部队老兵根据回忆画制的草图,与真实的情况无法相比。
只是杨震他们又一次被押下车的时候,杨震才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日军的保密手段。这次被押解下车,并不像在车站那次,是一窝蜂的下来。而是一辆车、一辆车的单独下人,每辆车上的人也是两个、两个的被押下来。每下去两人便有两名日军士兵过来,用黑布将战俘的双眼紧紧的蒙着后才押走。
蒙在所有战俘眼上的黑布直到到了下一个集中点的时候才被打开,而这期间被两名日军挟持,手脚无法动弹的杨震什么都没有看清。他只知道自己转了不少的弯。除了这些之外,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有得到。
等到杨震眼上的黑布被取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大型的仓库之中,而眼前则站着一群在大量卫兵荷枪实弹严密保护下的日军军官,其中竟然有不少的人都是大佐一级的。
而这些军官中的一名为首的大佐让他颇有一种眼熟的感觉,对,没错,就是他,那个大势鼓吹细菌战必胜,一手创立了这支恶魔部队,为了研制出细菌武器而大量使用中国人做实验的恶魔石井四郎。这个人与后世自己在照片上所见的除了更加意气风发之外,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看着这个率兽食人的家伙,杨震想起后世看过这个家伙犯下的人神共愤的罪行,再想想眼前的处境,恨不得现在就扑上食这个家伙的肉,喝这个家伙的血。只是想归想,但现在虚弱的连走路都有些吃力自己却着实没有这个能力。就算要报复这个家伙,也只能等以后。
杨震在这边看着这个家伙恨的牙根直痒痒,那边石井四郎却是在一群卫兵的保护下走到又一次集中在一起的战俘面前如当初太田澄在车站那边一样,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即将成为他的实验材料,连名字都不会再有,只能有编号。而且连最起码的人都已经算不上,只会被唤作马路大,这个日语中原木意思的名词的战俘。
与当初有些不耐烦的太田澄中佐相比,他到是有耐心的很。这五百名战俘因为分别押解过来,所以需要的时间很长。他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只是在那里仔细的观察着每一名战俘。从他面上的表情,杨震甚至能看的出来,他对这批战俘很是满意。
待所有战俘又一次被集中完毕,已经审视完所有这些即将成为他实验材料的中国人后,石井四郎方才满意的对跟在他身边的太田澄中佐道:“这批马路大不错,都是按照我们的要求,全部都是身体强壮,可以满足我们所有实验的需要挑选的。看来冈部将军对我们的需要很重视。你一会回个电报给华北方面军,替我对冈部将军对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的大力支持表示感谢。”
“阁下,冈部将军已经接到调令,即将调任关东军第一师团师团长,我想您应该有机会亲自对他表示感谢。”站在他身边,此时早已经没有了对待下属时候的飞扬跋扈,而是异常恭顺的太田澄中佐略微犹豫了一下道。
“既然这样,那就等到冈部将军到达满洲之后,我再亲自登门道谢。至于这些马路大,一定要严加看管。我不希望在五常的事情再这里重新上演。”
“我们的最重要的几个实验室还需至少一个月才能最终的完成,一些实验器材正在途中,还未抵达。这期间这些马路大还暂时用不上。而且这些马路大虽然身体强壮,但目前极度营养不良,暂时还无法达到我们的实验要求。这一个月期间,你务必要多加小心。既要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也要尽快的让他们恢复。”
听到太田澄中佐的话,石井四郎倒也没有太在意。既然冈部将军即将调任满洲,还是到时候亲自登门道谢好一些。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该怎么使用这些马路大。
这次一向高傲的石井四郎之所以向华北方面军求助,是因为这支恶魔部队接到关东军,甚至是日军军部的一向极为秘密的特殊实验要求,需要大批的中国人做实验。而满洲一时之间还无法同时提供足够的实验品。所以这次关东军才向华北方面军求助。从关内被俘的中国军人中为这支以中国为实验对象的细菌战部队调拨所需的实验对象。所以石井四郎对罪行即将成为他细菌战牺牲品的战俘很重视。
听到石井四郎的吩咐,太田澄不敢怠慢,连忙答应,并立即按照石井四郎的吩咐布置下去。与在车站上一样,他们犯了同样的一个毛病,他们太相信华北方面军得审讯记录了,他们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些战俘中居然会有人听得懂日语,说话时并未有太多的忌讳。而就是这个疏忽给了将他们之间对话同样听了一个清清楚楚的杨震一个机会。
听到自己至少会有一个月的时间,杨震心中暗暗的送了一口气。有了这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应该能想出办法来。
第7章 恶魔城堡七三一(二)
不得不佩服日本人做事的精细程度,即便是对于杨震他们这些最终必将会消耗掉的实验品,日本人依旧是做的一丝不苟。体检、沐浴消毒不说,所有人都被拍照并建立一个极为详细的档案。很多战俘还是在这里才第一次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
整整折腾了整整大半夜,被从关内押过来的这些即将成为他们实验品的战俘才被送进了其本部内特设的特别监狱。只是因为人数超过了特别监狱中的预订容量,原本应该是两人一间的牢房中,几乎都被塞进了三到四个人。唯一的区别是,回到本部之后两个人一副镣铐的局面终于被改变了。与郭邴勋以及小虎子被塞进同一件牢房中的杨震拥有了自己单独的镣铐。
伴随着牢房大门咣当一声的关闭,除了后世因为那次被反咬了一次的见义勇为蹲过两天禁闭室之外,两世为人的杨震便开始了他两世人生中的第一次监狱之旅。
从石井四郎与太田澄的对话之中,杨震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若是再这一个月内自己还想不出脱身之计,那么自己与所有的难友们都将成为日军细菌实验的材料,也就是他们口中的马路大。
看着打量着牢房内唯一的一扇距离地面极高,小的便是一个几岁孩童也无法进出的换气窗发呆的杨震,郭邴勋摇摇头,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杨兄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们将我们送来的究竟是什么地方?郭兄以你的精明想必也觉察出不对来了吧?日本人千里迢迢的将我们运来,不会是单单让我们蹲监狱这么简单吧?更何况这个监狱的环境虽不能说太好,但比起战俘营来却是好的太多。”
被郭邴勋拍的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的杨震,指了指牢房一角的马桶以及床铺等一些与战俘营相比,简直不可想象的物品勉强的笑了笑道。杨震虽然没有亲自体验到日军战俘营究竟什么样子,但从这些战俘一个个皮包骨头的样子,以及后世的无数亲身体验者写下的传记中便可得知一个大概。
闻罢,郭邴勋点了点头道:“这我倒是早就看了出来,但小鬼子究竟想做什么我却一时猜不出来。我不懂日语,车站上还有刚刚那个仓库中的几个鬼子嘀咕些什么却是一点也没有听出来。若是咱们能听懂那两个鬼子的对话就好了。只可惜我的这些弟兄们没有一个懂得日语的。”
“你们不懂,我懂。对于日语,我虽说不算精通,但是听懂却是没有任何问题。”对于郭邴勋的话沉默了好大一会后,杨震抛出了这个让一直以为十八集团军都是土包子,虽然与杨震说的亲热,实则心中多少还有些看不起这支比以装备残破著称的川军还穷的部队的郭邴勋震惊的话。
“你懂得日语?你们十八集团军居然还有这等人才?你既然通晓日语,怎么才是一个连长?你这样的人才别说在我们这些杂牌和你们十八集团军,即便是在中央军中,至少弄一个少校当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听到杨震说他居然通晓日语,郭邴勋不由的微微一愣。
“那是,我们连长是东北流亡学生出身,在参军之前是北平大学的学生,还参加过一二九运动。别说小鬼子的话,便是什么英国的鸟语也会说。本来我们连长一直在师部做敌工干事,只是一直要求下部队。我们政委为了锻炼他,才答应他将他下放下来做了连长。若不是这次意外,凭我们连长的即能文又能武的本事,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正当杨震头疼自己怎么应该解释自己会懂得日语的时候,一旁的小虎子倒是又一次替他解了围。当然,这主要的原因是小虎子总看不惯这个在什么国什么军校留过学的白狗子大官在他面前故作深沉,就是想告诉他自己的连长并不比他差到那里去。只是一想起现在的处境,他后边的话越说越有些沮丧。
既然有人为他主动做了解释,杨震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了。实则杨震听到小虎子说出这个时代自己的身世,自己便也吓了一大跳。北平大学的学生?还参加过一二九运动?这要是不被俘的话,按照十八集团军一贯重视人才的传统,只要不牺牲,等到抗战结束,自己混一个旅级干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等建国之后,至少一个少将是稳当的。
不过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不过是一瞬间而已。现在的他那里还有心思去琢磨这些事情。自己若是出不去,除了为日军细菌战这个肮脏的事情做了贡献之外,什么都是扯淡。
杨震没有搭理一脸震惊的郭邴勋,语气平淡的道:“这里的日军部队在日军内部叫做关东军防疫给水部,对外称作加茂部队。他的职能在日军中也称得上是绝密。”
“至于这支部队的职能便是研制细菌战以及化学战武器,以便为他们彻底征服中国,甚至征服世界做帮凶。而我们这些人便是他们用来研制这些武器的实验材料。在这里,我们这些被他们用来做实验的人被称做马路大,在日语中便是原木意思。他们压根就没有把我们当做人看。在他们眼中,我们这些就是他们用来做实验的原料而已。”
“细菌战武器?国际联盟不是早已经禁止所有国家研制这些东西了吗?这些日本人难道敢冒着如此天下之大不韪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难道他们就不怕引起国际社会的公愤?”
曾在欧洲留学多年的郭邴勋对于细菌战这个名词并不陌生,而那些所谓的细菌战武器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也清楚的很。但他真的没有想到日本人会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不仅仅敢研制细菌武器,还拿中国人做人体实验。
对于杨震的话,郭邴勋震惊归震惊,但是却并未怀疑。自从北平上火车以来,他就觉得这次小鬼子的押运有些邪门。小鬼子残暴是出了名的,这个在郭邴勋从徐州被押解到北平的时候便深有体会。
而这次却是有些出奇,一路上只要不跑基本上没有再出现过从战俘中挑人给他们士兵练习刺杀的事情。虽说吃喝少了点,但勉强还可以让这些人能够活下去。这在以往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徐州被俘后,在被押往北平战俘营途中之时,郭邴勋就不止一次的看到过日军随意从被俘的中国军人中拉出一些人用来练习刺杀。那几天也曾为所有中国被俘军人的噩梦。无粮无水,在闷罐车中甚至连空气都不够。郭邴勋到现在还记得,他们同期被俘的弟兄到北平之后,十不存一二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