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着在东北已经整整打熬了两年,本以为自己的体质已经很是抗冻的杨震。但在腊月时候刺骨的江水之中,下水的时候依旧感觉到一阵冰冷。好在眼下江面不宽,十几分钟的时间他还抗的住。
上岸之后,杨震草草的毛巾擦干身子,穿上棉衣后,看着上岸后冻得哆里哆嗦的战士,马上对身边的殷杨道:“传达命令,让战士们穿上棉衣后,跑步前进。身上不出汗,不许停下来。”
作为侦察副科长,杨震此举的用意,殷杨还是明白的。他也知道,就算擦干了身体,穿上棉衣,但是在血脉没有运行开的情况之下,也很容易坐下病根的。同样刚刚穿上棉衣的他马上跑过去,召集干部带头,将战士一个个的硬拉起来,向北快速的跑步前进。
部队向北跑步前进,一方面是抓紧时间脱离敌军最后的一道防线。另外一方面,也是让大家将血脉都活动开。但杨震却是没有跟随第二梯队一起北上,他还要等待后边断后掩护的部队渡江。
也许是新七师的部队压根就没有去想过,在这个季节居然还会有人不架浮桥,不弄渡船,就这么的涉渡青戈江。所以将精力大部分都放在各个渡口上的新七师,对于公认连涉渡都不可能的这段江岸,压根就没有在意。甚至连巡逻队都没有安排。
在第一、第二梯队全部安全渡江后,第三梯队的渡江行动也没有遭遇到任何的阻击。整个持续半个小时的渡江行动,进行的极为顺利。除了几个战士在渡江的时候,因为脚下打滑或是腿冻得抽筋摔倒,呛了几口冰冷的江水之外,渡江行动没有遭遇到任何的阻击。
等第三梯队上岸,穿衣跑步向北前进后。杨震转身看了一眼眼前这道已经两渡,稍微犹豫一下,就会成为自己身边这千余人部队生死界江的青戈江后,转过头对身边的老三团团长、政委和殷杨、张子雄道:“不管怎么说,虽然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但是我们现在已经突出来了。”
“你们要记住这条江水,这条泾县的母亲河见证了我们新四军,在皖南这长达三年的战斗与生活。它是这段曾经火热历史的一个见证。记住它,不要忘记它,但是不要留恋它。今天的暂时放弃,是为了明天更好的回来。”
说罢,杨震又看了一眼面前在夜色之下,像一条缎带一样平铺在皖南大地的青戈江。转过头,不在丝毫留恋的带头向北走去。老三团的几个干部,同样看了一眼这条记载了他们在皖南整整三年战斗、生活时光的江水后,跟在杨震的后边离开。
待全军渡过青戈江后,杨震却并未因为部队已经大致脱险,而让部队停下来稍事休整。而是直到部队进入泾县与南陵交界处的高山一线,渡过孤峰河后,才停下来缓了一口气。这里已经是泾县与南陵交界处,再往前也就是敌占区了。
虽说南陵一线还有日军,但这里是日军兵力布防相对极为的薄弱地区。与北面的繁昌,又同是三支队的老游击根据地。五次繁昌保卫战,让三支队在这里建立了良好的群众基础,到了这里也就相对安全了。
但出于部队现在的状况,杨震并没有轻易的暴露目标。而是派三支队出身的干部,找基本群众先购买了一部分粮食和给养,仍旧隐蔽在山林地带。一方面抓紧时间与江北的苏北指挥部联系,筹集渡船。一方面派人详细的侦察南陵、繁昌境内的敌情。
对于杨震的电报,苏北指挥部的回电相当的快。电报发出去不到半个小时,苏北指挥部就回电,在江北无为境内,渡船早已经预备齐全。只要杨震所部抵达繁昌境内,随时可以南下接应。
苏北指挥部在电报里面再三强调,要杨震一定要保证绝对安全。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将部队转交给冯达飞同志指挥,就地坚持游击。他自己带领部分警卫部队,单独渡江北上。
在这封此时已经转移到苏北的中原局与苏北指挥部联合发来的电报中,清楚的直接告诉杨震。在必要的时候脱离部队单独行动,这是中央再三交待的。无论在任何时候,他的安全都是摆在第一位的。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不可为的地步,怎么样才能保证他本人的安全,是中央现在最为关心的事情。
接到苏北指挥部的回电,杨震却是摇了摇头。中央的意思他清楚,只要能保住自己,必要的时候眼下这处于三战区与日军夹击形势下的千余部队可以放弃。相对于千余人困马乏不说,实际上已经处于弹尽粮绝地步的部队来说,自己只带一个警卫班北上要安全的多。
现在虽然已经脱离三战区的合围圈,但并不代表着部队已经安全,更不代表着已经彻底的脱离了险境。前边虽然没有了三战区的部队,但还有战斗力比三战区强的多的日军。一旦稍有疏忽,部队面临的局面也许搞不好会比在泾县更加危险。
自己的那一个警卫班,都是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虽说缺乏一些必要的装备,但是论专业技能已经不次于后世的特种部队。再加上自己的身手,带着这样的一支小部队北上,要安全的多。相对于千余人较大的目标来说,此时自己带领一支小部队单独北上,目标和危险都要小的多。
但让他丢下部队自己逃跑,杨震却是打死都做不出来的。“不抛弃、不放弃”这是杨震的信条。别说部队还剩下千余人,就是还剩下一个人,杨震也要将他完整无缺的带到江北。这是杨震在分兵之前早已经定下的决心。
第740章 酒醉迷情
想了想,杨震没有假手他人亲笔连续起草了分别给陕北以及苏北的两封电报,将自己的决心告知陕北与苏北。在起草完电报后,本想喊叶超的杨震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亲自来到了李慧兰处。
此时的李慧兰貌似已经冷静了下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接过杨震这两封电报,快速的发了出去。发完电报后,李慧兰抬起头看了面前面无表情的杨震,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政委,您还有什么指示?”
看着李慧兰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杨震摇了摇头,只是道:“那件大衣就给你留下吧,晚上的时候披着点。这里虽然是江南,但是毕竟现在还是冬天,山风还是很硬的,你别坐下什么病根。那件大衣是我一直穿着的,没有经过别人,还是很干净的。我知道你有爱干净的习惯。”
说完这番话,杨震却是转过身,没有看身后李慧兰听完自己这番话后的表情。但在临走的时候,杨震沉默了一下,背对着李慧兰道:“我会和陕北以及苏北商议,等渡江之后我会带你回东北。那里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还有,将你放在身边,我会安心一些。”
有些话两个人虽然都没有挑明白说,都压制在心里面。话里面的意思,也是只有两个人自己才能明白。转过身的杨震没有看到李慧兰看向自己时候眼中的泪水,也许他感觉到了,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跳出了三战区的合围圈,虽然还处于日军与三战区夹击的境地,但毕竟情况已经缓解了很多。剩下的路,虽然也不算好走。但在侵华日军兵力已经使用到了极致的情况之下,除了机动性极强的海军之外,整个长江沿线的日军兵力部署的并不算太多。
尽管关内侵华日军唯一一个野战兵团十一军的军部就驻扎在武汉,但这个十一军的主要力量还是在两湖境内,少量的兵力驻守在江西的九江之南昌沿线。而除了十一军之外,日军华中派遣军其余的兵力,更多都放在了保证津浦铁路,以及盛产粮食的长江三角洲地带、京沪杭一线。
皖南一线的日军兵力并非很多,除了驻扎在南京至芜湖沿线的第十五师团之外,就只有驻扎在江北安庆的一一六师团,以及庐州的独立步兵混成第十三旅团。而十五师团将更多的精力都放在苏南以及保证芜湖至南京的芜宁铁路线安全上。作为不是日军重点作战区域的皖南,兵力部署远不如苏南以及皖中密度大。
一张网眼张得过大,想要什么都捞到手的渔网,也许能抓到一条大鱼。但通常是什么都想抓,却是什么都抓不住。与此时芜湖到南京江面上日军军舰云集的境况不同。也许不是作为重点作战区域,日军在皖南兵力部署上的先天不足,更多的是依靠伪绥靖军。在这种情况之下,杨震剩下的路程走的虽然同样不轻松,但是却比之前要好的多。
南陵、繁昌一线又是三支队长期活动的老根据地,这里的群众基础可谓是相当的不错。虽然地处江南水网地带,但在基础群众的掩护之下,部队行军速度可谓是相当的快。基本上没有经过战斗,便抵达了位于县城西北十一公里的三支队老根据地之一的寨山隐蔽待机。
一九四一年一月八日,自云岭出发后已经整整八天后。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杨震带领所部在荻港以东的高安桥至夏湖一线,乘坐江北第四支队早就已经预备好的船只顺利渡江。而此时,在苏南的军部以及主力,却因为日军在长江上严密的封锁,渡江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渡过长江后,杨震率部在前来接应的第四支队一部,以及活动在无为、庐江、桐城一带的三支队挺进团的掩护以及协助之下。昼夜兼程,经无为、含山、滁县抵达四支队位于定远的津浦路西根据地进行短暂休整、补充弹药。准备下一步向东越过津浦路,与在盐城的苏北指挥部汇合。
在杨震向路西根据地转移的过程之中,部署在津浦路以西的第五战区桂系部队,虽然对杨震所部的转移采取了严密监视,但却并未主动的下手。当然,此时知道部队已经相当虚弱,而且实力也远远无法与桂系相提并论的杨震,自然也不会去主动招惹桂系。
尽管一路上在经过其防区的时候,双方的形势也相当的紧张,甚至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但不知为何,桂系却始终没有主动发起攻击。只是派出一个师的兵力采取了送客的形势,尾随杨震所部一直出了无为境内才转身离开。
控制皖西、皖中的桂系部队让开一条道路,让杨震所部得以未经战斗,便安全的抵达了四支队的路西根据地休整待机,并保存了最后的实力。为下一步抵达盐城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在抵达四支队津浦路西根据地之后,杨震终于可以放松一下自云岭出发后一直紧张的神经。下面从津浦路西到苏北指挥部所在地盐城,中间出了津浦路沿线之外,剩下的路程都在路东根据地以及苏中根据地内行军。可以说,只要日军不出来扫荡,基本上就已经没有任何的悬念。
在杨震抵达路西根据地时,路西根据地的党政军领导,虽然按照杨震的要求没有公开的举办大型的集会庆祝。但也倾尽所有拿出了虽说没有山珍海味,但也算的上丰盛的饭菜,招待从皖南一路上风餐露宿转战过来的兄弟部队。
虽然与四支队的各位领导不熟悉,但面对自己下级和兄弟部队领导的盛情,杨震却是无法推辞。前后两世从军多年的他也知道,军人表达感情的方式很多都是在酒桌上。只是与东北那里对自己显得更加畏惧的老部下相比,这里干部的热情度在杨震看来,有些过度。当然,在这个时代其实还是很平常的。
尤其是这个时代上下级的关系,并不像后世那样分明。在战火中锻炼出来的那股子血浓于水的战友情谊,也并不是后世拜金时代可以相提并论的。最关键的是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后来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这个时代下级干部到上级首长身上摸烟的情况,甚至直接要东西的很正常。在酒桌上灌首长酒也并不罕见,尤其是在部队通常没有机会喝酒的情况之下,很是让一些酒鬼逮到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杨震这个新四军代政委、东南局代理第一书记,虽然级别够高,但大家都是战场上一路上拎着脑袋拼杀出来,平日里不拘小节也就惯了。到了酒桌上,自然也就更是没有了什么上下级的区别。
尽管很是不太想喝酒,但是至少作为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员,对于这些名义上部下的热情,杨震还是不好拒绝的。尤其是在自己还相当的年轻,甚至和路西根据地的一些营长年纪相当的情况之下,杨震更是难以拒绝。
尤其在随同自己一同从皖南转移的干部,紧张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杨震更不想扫大家的性。路西根据地虽然陌生,但也是自己的一个家。既然到家了,让大家放松一下缓解长时间紧张带来的压力也是应该的。过刚易折的道理,杨震还是明白的。
这个时代虽然不讲究什么心理医生和心理治疗,但杨震也知道,在经过这么多天的压力之下,部队的神经可谓是已经绷到了极点。适当的放松一下,对于缓解部队之前的紧张情绪,还是有好处的。
当然这种放松不能既不是像国军部队那样,美女加上豪华晚宴一起来。更不能像后世那样先喝酒,在去唱歌,然后再去那种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地方洗澡、按摩式的放松。对于这个时代的干部来说,能和兄弟部队的首长喝点酒,就已经是最大的放松了。
新四军穷,这是无疑的,也是公认的。再加上路西根据地前段时间又是反扫荡,又是为了拓展生存空间与五战区冲突不断就更穷了。所以就算欢迎杨震这个政委的酒宴上的酒,自然也不是什么名酒,更没有后世茅台、五粮液那样动辄一掷千金的昂贵名酒,甚至连当地产的名酒都没有。
虽说路西根据地的领导已经是亲尽全力置办,但酒宴上依旧是素多荤少,上的酒也都是当地老百姓私下酿造的土酒。不过定远本地的土产酒虽说不是什么名酒,酿造的工艺也很粗糙,但这度数却是一点都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