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般盼着我能为他生个孩子, 我有些心虚地垂下头,不敢看他。
他立时便反应过来了,取走我还捏在手中的针线,笑道:“是我太心急了, 不急,咱们总会有孩子的。”
我轻轻嗯了一声, 听他又问道:“那你做这些婴儿穿的小衣裳做甚么?莫不是做给长姐那孩子的?”
他的语气有些不悦,“虽说长姐救过你,可她毕竟曾动过要害咱们孩子的念头。便是人情往来, 也只送些补品吃食就好, 不许送你亲自己做的衣裳去。咱们的孩儿还不曾穿过他娘亲亲手缝制的衣裳,岂能便宜了外人?”
我忍不住微微一笑, 瞧他这醋性,那也是他的亲外甥,竟也成了外人。
“子恒只管放心, 我同你想的是一样的。长姐那里必是不缺这些东西的, 我做的这些小衣自是要留给咱们的孩子的。现下虽没有, 可将来总会有的, 我只是……想先替他们备起来。”
因这些时日, 时常去探望卫华,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有时还能看到胎动,不免勾起我前世为人母的种种爱子心肠。
若不是怕现下怀孕,仍会让他们如前世那样遭逢危难,我真是恨不能立时同卫恒生个孩子出来。便只能先缝制些小衣裳、小鞋子,略排遣心中这思子心切的情肠。
卫恒的眸光忽然有些湿润,他将我抱在怀里,“阿洛,你当真想为我生个孩子吗?”
“子恒为何这样问?”
“没什么,只是先前听你话中之意,似乎并不是很想要孩子……可是现下,我才明白,原来你想要孩子之心竟是不下于我,还不知他们何时降临,便先替他们预备起衣物来。”
卫恒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欢喜,温柔地轻蹭着我的脸颊。
我心中动容,轻声道:“我自然是想为你生儿育女的,等到将来,我替你生上三个孩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你说好是不好?”
他却眉心微皱,“生三个?会不会太多了些,咱们只要有一个儿子便好。”
我不乐道:“难道你不想要个女儿吗?”
他忙道:“若是能生个同阿洛一般玉雪动人的女儿,我自是极想要的,可是女人产子极是凶险,又极伤身,我怕要多了孩子,你会太过辛苦。”
我微微一笑,“若是能有三个孩子承、欢膝下,便是有再多的苦都不算什么了。”
前世,我只平安生下琮儿一个孩子,若这一世上苍垂怜,只盼能让我除了与琮儿再续母子之缘外,也能平安产下曾失去的那两个孩儿,弥补我前世的遗憾。
卫恒吻着我的耳垂,呼吸渐渐粗重起来,放在我腰间的手也不规矩地朝我衣内探去。
我忙按住他的手,“大白天的,你且规矩些!”
他便轻笑道:“夫人这般急切地想要个孩子,为夫岂可不辛勤耕耘一番,多播些种子,再多浇水,勤施肥,才能快些长出小娃娃来……”
“再说了……”他在我耳边咕哝道:“咱们又不是没在白天做过,夫人且说说,你都旷了我多久了?”
他说着,便不由分说将我抱到床榻之上。
这些时日,因我思子之心太盛,怕自己会一时忍不住,不再行那避孕之法,且因姨母又卧病在床,便不大愿意同他欢好。
虽然觉得这几日是有些冷落了他,可还是狠狠心将他推开道:“别,我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等过几日可好?”
他两道剑眉又皱了起来,“你又用这话来挡我,我问过太医了,说是你的身子并不任何不妥。”
我只得勉强道:“我心中有些事放不下,若我说了,你可不许着恼!”
见他点头应允了,我才道:“你至今不曾被立为世子,姨母又因为卫玟至今还被关在天牢里,而愁得卧病在床,她虽然当着我的面什么也不曾说起,可我……”
卫恒的语气冷了下来,“夫人可是又想要我去替子文求情?你就这般担心他在天牢里吃苦受罪不成?”
我也有些恼了,这人……他明明答应我不会生气的。可我也心知他此时正在醋头上,只得迂回着劝他。
“子恒,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何父王此次将卫玟关了这么久,都不肯放他出来?不论众人如何谏言,父王又为何迟迟不肯立你为世子?”
卫畴杀了符皇后及其二子,又灭了符家满门后,朝堂上又有无数的奏表涌了出来,纷纷言道大雍失德,天命已尽归于卫氏,奏请卫畴代雍自立,上皇帝尊号。
卫畴却仍是不肯,只说“施于有政,是亦为政,若当真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
竟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在他手上篡雍自立。可若他是周文王,那他的继任者岂非就是灭商而兴周的周武王,未来新朝的皇帝陛下?
于是众臣便又纷纷奏请立卫恒为世子,哪知卫畴却仍是不予理会。弄得连卫恒这几日都有些微微的焦躁起来。
他不悦道:“父王不肯立我为世子,还能为何?左不过是我从不曾得他心意,不是他最喜欢的儿子罢了。他将子文关了这么久,可见是爱之深、责之切,若是当真不愿再理会他,早就将他放出来了,何至于这般磨练他的心性。”
我摇了摇头,“难道子恒就不曾想过另一种可能,或许……父王迟迟不肯放卫玟,也不肯立你为世子,是在等你去为他求情?听说,现在无论是朝中,还是卫氏族中,只有你一人不曾替卫玟开口求情。”
卫恒翻身而起,背对着我冷声道:“看来夫人为了替子文求情,真是煞费苦心,不光连有谁替他求情知道的一清二楚,竟连这样的借口都搬出来了。我还有些公务要忙,就不打扰夫人了!”
他说完起身便走,我忙拉住他衣袖挽留道:“子恒!”
他深吸了几下,连声音都是绷紧的,“夫人暂且容我冷静一下,不然我怕我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说些过激之言,做些过激之事。”
我怔了怔,柔声道:“那你先去忙,我等你回来。”
说完,我轻轻松开他的衣袖,却不妨他突然回身紧紧抱了我一下,轻声答了一个“嗯”字,便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方才那样说,并不全是为了救卫玟出来,亦是为了他好。
自从卫玟被关入天牢这么久,所有人都求了情,只有子恒,始终对此不发一言,纵然卫畴已然对卫玟大失所望,但这样的情形当不是他所乐见的。
为人父母者,纵然自己对儿女们难以一碗水端平,总是有所偏爱,却仍是盼着儿女们之间能兄友弟恭,骨肉情深。
尤其是,若卫畴已属意立卫恒为世子,必会更加在意他对自己兄弟们的态度。
大雍的史书上有载,雍景帝刘琪在立皇长子刘荣为太子后,曾动过立刘荣之母,亦是他最宠爱的妃子栗姬为皇后的念头。曾在病中对栗姬言道,希望在他百年之后,栗姬能善待他其余的妃嫔及其子女。
这摆明了就是有托孤之意,可惜栗姬为人善妒,又心胸狭窄,且被景帝宠爱多年,有些恃宠生骄,不够聪明,竟然一口回绝,直接言明不愿照顾他们,还在恚怒之下对景帝出言不逊。从此便失了圣心,不但自己与后位无缘,还连累自己的儿子刘荣丢了太子之位。
虽然这其中亦有其他妃嫔暗中构陷的手笔,可若是栗姬不曾这般善妒狭隘,亦不会让别人有机可乘暗害于她。